人文学院不开的大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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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人很奇怪,但凡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总喜欢往诡异方面想去。这在以
前,也许会是所谓的知识分子用来耻笑无知的农民手段。然而在中国轰轰烈烈的
城市化运动发展下,所谓的知识分子被紧张的节奏压得喘不过气来,也开始用诡
异来解释自己不会,或者没有时间去追究的谜题了。

  中山大学南校区一共有十四个学院,每个学院都有自己的故事,今天我们的
故事,就发生在人文学院里。

  听说人文学院所在地,是坟墓所在地,后来不知是那个建筑商花钱买下了这
块地方,迁走了坟墓,盖起了楼房。当然,人文学院并不是那里的第一栋楼房。
听说而已,那里在中大建校以前,有一个姓贾的富商的别墅。别墅里住着的,是
富商的小老婆。至于富商和他的故事,已经无从验证了,但是据老一辈的人说,
富商后来发生了一件大事,并从此失了踪,而且那别墅后来也没有人敢住,据说
是闹鬼了。

  当然,鬼怪的说法,一向被排斥为迷信。然而排斥还排斥,从GCD员到农
民,都深深地相信着。直到中山大学建校,那别墅才被拆掉,改建成现在的人文
学院。

  听我这样说完,李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煞白的脸色慢慢回复了过来,深沉
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

  “那那那,我也只是这样听说的而已,你不信就算了,也不要这样看着我啊。”

  他依然没有说话,还只是紧紧地盯着我。
  李亨是我的高中同学,一直过着狗一般的生活,那也就是说,整天吐着舌头
无所事事。当然,也有另一个含义,就是他整天渴望着去吻另一张舌头。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我真的是听那些老人说的,谁叫我喜欢散步啊,然
后不小心就和那些老鬼聊起来咯。”

  “吁……”他深呼了一口气,突然用很奇怪的语调问我,“林韦,你是不是
学过法术?”

  “嘿嘿,学过那么一点,用来骗骗人还可以,骗鬼就差了点。”

  “别开玩笑,”他认真地说,“我要你的明确答案。”

  “恩,学过。”我觉得李亨一定知道了一些什么事,因为我从没有见他如此
认真过。

  “那你能看到那些东西吗?”

  “什么?”

  “鬼啊。”

  “有时可以。”

  他站了起来,左手掏出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又坐到我眼前,用从没有过
的严肃语气对我说:“人文学院有鬼。”
  李亨手中的烟丝丝地响,一直烧到了尽头他才猛然感觉到,忙一把摔到地
上。一个人能如此失神,那他心中的秘密必定非同小可。我拉了拉他的手,安慰
道:“也许是眼花吧,世界是没有鬼的。”

  “没有吗?”他喃喃地说,左手又抽出一根烟,点着。

  “林韦,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着急找你吗?”

  “该不会是真的为了听我讲鬼故事吧?”

  “我知道你讲鬼故事很行,当然你也说过你会点法术,所以我要找你帮
忙。”

  “帮忙?”

  “恩。”他转身,站起,走到阳台上,抬着头看着天空,尾尾地说:“我女
朋友不见了。”

  “哈哈,你小子想女人想疯了,现在都快凌晨两点了,当然你见不到她啦。”

  “不,是我亲眼看着她消失的。”他再次强调。

  “今天晚上我和她到人文学院自修,快要九点的时候,我和她都有点累,于
是她提议出去走走。那时我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就拉着她的手走到大门那里
去。你知道,人文学院的大门从来不开的,所以那里几乎没有什么人经过,特别
是晚上。我和她在那里拥抱着kiss。突然间我觉得很冷,哦,是我抱着的她很
冷,几乎象一块冰一样。我一惊之下把她推开,她在我面前站定,冷冷地看着
我,我从没有见过她用那种眼神看我,那就象……”
  他再次深深吸了一口烟,仿佛到现在还心有余悸,“那眼睛就象死人的眼
睛,没有一点生气。却又紧紧地盯着我,没有移动开。我不敢动,或许说,我觉
得我身后有个人,如果我动了,他也许也会动。就这样过了几分钟。我女朋友突
然开口说话,但是她说的我都不懂,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语言,有点象潮洲话,有
带了点客家音。她用手指指着我,说了几分钟后又掩着脸哭。然后突然就消失
了。”

  “不会吧?”这么诡异?连我这自称会法术的神棍也不敢想象。

  “所以,我知道,那不是她,不是我的马可欣。”

  我看了看表,时间指向两点十五分,外面月色很好,让世界一片苍白。

  我说:“那好吧,你现在敢不敢和我一起去一趟人文学院?”

  “啊?”他双脚发软,颓然倒在了地下。

  “怕了?不敢去?那你女朋友怎么办?”

  “还是不要去了吧?明天报,报警去吧?”他牙关打着战,不清不楚地咽呜着。

  “警察会相信你吗?还是你根本不爱你的女朋友?”

  他在地下趟着,过了一会,象是猛然下了决心,说道:“好,我和你去。”
  中山大学的夜色真美,只是一路上李亨的沉默让我无心欣赏这美丽。很多时
候或许这就是天意,早几天我还听李亨说要和马可欣分手,但是苦于她的温柔和
爱自己的真心,想不到现在分手倒不用,却几乎要永远分开了。

  如果事情真的象李亨说得这么糟的话,那马可欣八成是活不成的了。按李亨
那样说,我突然有点突发其想。如果那鬼是贾姓富商的小老婆,那也许是富商的
老婆知道了她的存在,于是千方百计要害死她。听那些老人说,富商失了踪,会
不会是在老婆和小老婆的纠纷中不幸被错手杀死呢?可是我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
这个推论。那时候应该是民国时期,一夫多妻应该还算是合法的,而且男人的权
威是绝对的,那女人能用什么借口来闹呢?

  还有更奇怪的是,既然人文学院造了这么大的一个门,为什么总让它关着。
莫非这里面另有什么隐情?猜想终归是猜想,我也不敢随便制造舆论,万一给随
便安个宣传封建迷信的罪名,那就惨了。

  李亨走到距离人文学院大门几十米的地方,突然就打死也不肯向前了,他说
他还是害怕,但是如果我能找到关于马可欣的消息的话,可以叫他立刻过去。我
笑了他一句胆小鬼,自己转身走过去。人文学院是座东向西的,我很奇怪这样的
布局。从风水学的角度来说,广东地方应该是座北向南,方能驱阴聚阳。而且向
西,有点归西的意味,做为建筑师,即使自己不信风水,也应该懂得这些的,毕
竟买楼的人信不信,才是最重要的。

  我走近大门,往里头看看了。里面一片黑暗,只有些须月光铺在地面。大门
的锁因为长时间没有打开,已经长出了铁锈。可是我竟然丝毫感觉不到阴气出
现,按理说这大门不应该关闭才对的。不关闭才可以让风山水起,方能抵消由于
座东向西带来的种种不利。

  “哎~~~~”很轻很轻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我吃了一惊,忙转身喊道:
“谁?”没有人,只有李亨在远处向这里张望。
  “哎~~~~”很轻很轻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我吃了一惊,忙转身喊道:
“谁?”没有人,只有李亨在远处向这里张望。

  “哎……”又一声响起。这次竟然是从门里头传出来,而且声音明显比刚才
大了很多。这是把女声,但是和平常的女声却有很大的不同。平常的女声虽然比
较尖,但是总不会象她那样,象钢铁摩擦时发出的声
音般刺耳。

  我心里一惊,暗自念起达摩咒,先把自己稳住,不让双脚的战抖太过明
显。

  “哎什么?”我没有转身,只敢轻声的问道。

  “哎……”她还只是这一句。

  “哼。”我转过身去,果然一个人正站在门里。

  “哎,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果然是个女人。隔着玻璃,我只能模糊看到她
长长的头发在飘着?飘?并没有风啊?

  “我来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幽魂野鬼作怪。”我壮大了胆,对着她说。

  “呵呵呵呵……是吗?”她阴阴地笑,刺耳的声音让我浑身不自在。

  “笑什么,把马可欣交放了,不要伤害她。”我大声嚷道,她的声音让我感
觉太不舒服了。

  “林韦,你干什么啊?你和谁在聊天啊?”李亨在远处朝我喊道。

  我没有理李亨,只紧紧地盯住她。

  她突然没有了声音,过了良久,才突然说:“好,我让你见她。”只见她双
手握住自己的颈部,用力往上一提,就这么断开了,颈里的血不断往地上流。她
双手提着那头,凑近玻璃,那头说:“那马可欣是不是这样子的啊?果然是个美
人吧?”

  “哇……”我一惊之下向后急退,冷不防从几阶楼梯上摔了下来。
  我忙转身向李亨跑去,拉着他就走。李亨见我眼中惊怕的神情,虽然不知道
我见到了什么,也忙跑了起来。到人文学院完全看不见的地方我们才歇下脚
来。

  李亨喘着气,问道:“你,你怎么了?”

  我颓然坐到了地上,对他说:“我,哎,我看见了马可欣了。”

  “啊?”他一听,立刻就想往回跑,幸好我早料到他的反应,一把拉住了
他。

  “你先听我说,马可欣已经救不回来了。因为我刚才,我刚才……”

  “刚才怎么了?说啊,说啊。”他用力地掐着我的肩膀。

  “我看到的是她的头,明白吗,只有一个头。”

  “啊?哎……”他顿时泻了气,坐到我身边来。

  “算了吧,不过也许是那女鬼的阴谋。我是说,马可欣不一定就这样死了。”

  “那,”他一听,有兴奋了起来。“那我们立刻回去救她啊!”

  “你等等,现在回去也没有用。我完全没有办法对付那东西。”

  “那怎么办啊?”失望感在他的声音中飘逸而出。

  “让我回去想想办法,最好知道多一点关于你们院大门的事。走吧。”
  第二天虽然有课,我也决定逃了算。如果让这事拖上几天,到时候警察也介
入,那事情就复杂多了。我很早就去了李亨的宿舍,去到的时候他还在睡着,是
陈朋海开的门。既然李亨还睡着,那就让他睡吧,要不他醒来,也许又会难受起
来的。

  陈朋海见我这么早就来到,这是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于是把我拉到一边
去,和我闲聊了起来。我把大概情况告诉了他,并且告诉他不可张扬,因为说句
不好听,这是迷信。

  他听完后直直地看着我,良久才吁了一口气,说:“林韦,如果我有早点告
诉你们的话,也许他女朋友就没事了。”

  “什么?你知道什么?”

  “那是一个学期前的事了。有一次我去学院的图书馆看书,在很巧合下,我
看到了一本夹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中的日记。日记很薄,只有那么几页,却让
我越看越害怕。里面写的竟然是八八届师兄的见闻,和那时的一个很神秘的传说。”

  “哇,不会吧?那是什么传说。”

  “哎,我之所以不敢说出来,因为那传说太诡异了。所以我把那东西放回到
书里去,希望有能力的人可以解开传说的秘密。”

  “你小子,其他先别说,先告诉我是什么传说。”

  “嘿嘿,……”他对我笑了笑。
  陈朋海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本笔记,递给我,扬扬手中的烟说:“我虽然把那
日记放回去,但是我也抄下了几段我感兴趣的。其实现在要我说我也说不准,不
如回到那里去找找吧。”

  我接过他的笔记,接口道:“可是我没有你们的图书证啊。”

  “猪,叫李亨的图书证给你不就可以咯。”他敲了敲我的头。

  “哎呀,知道啦。等他醒了再说吧,我现在看看你抄了什么下来。”

  他“恩”地应了我一声,就忙着上网了。我坐到了李亨的床边,翻开了第一
页,上面这样写着:

   ……

  八九年九月十日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可是我依然没有任何睡意。太恐怖了,学院门口
竟然会流出血液来,但到底是从那里流出来的呢?没有人知道,也没有敢去看
看。可我明明看到在门口中间, 有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虽然模糊,可我肯定那
是张雪。她不是失踪了好几天了吗?为什么大家都好象看不见她似的?

  八九年九月十一日

  今天一整天大门都没有开,学院方面说是装修,也找了些东西在那里做掩
饰。不过如此一来,真的再没有血流出来了。

  但是我有点奇怪的是,黄静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来上课了,很多人向她宿舍的
人打听,可答案是她昨晚也没有回宿舍去。这就奇怪了,我明明看到昨晚流血事
件出现时,她和单凉一起走的啊。

  张雪失踪两天了,同学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警察也来了,可是没有任何头
绪。昨晚我看见的真是张雪吗?
  八九年九月十二日

  今天大门重开了,可是到了晚上十点的时候,门口处又流出了血液。这次我
壮大了胆,看清楚门口站着的流血的人,竟然是黄静。她们到底怎么了?哎,我
还是不敢向前去和她说话,虽然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看。问题出在那里呢?是
单凉吗?

  八九年九月十三日

  我终于忍不住把我看见的事告诉了院长,可是他只问问我除了我以外还有没
有人知道。这我不肯定,不过我告诉他我没有告诉过别人。他要我以后也不能向
别人说,这是为了学院的声誉。当它是吧,那死了的同学呢?生命比不上名誉重
要吗?

  八九年十月十四日

  真相原来如此……

  “喂,陈朋海,你有没有搞错啊,抄到这里就不抄了?”我大声对着他嚷
道。

  “什么?不可能的啊。除了血咒的具体内容以外,我都抄了啊。拿来我看
看。”他接过笔记,翻来翻去,反复地看。

  “哎呀,怎么会这样啊?”

  “到底怎么了?”

  “那几页怎么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那几页上的字啊。难道别人擦掉了?”

  “不会吧?你把这笔记给人别人看。”

  “没有啊。”

  “那你说,后面写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后面写着……”他还没说出来,突然身体一摇,我正要上前扶住,他已经
倒下了。

  “陈朋海,陈朋海!”我大喊道。
  “陈朋海?”我使劲地摇动他的身体,可他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开始着急
了,这是怎么回事,完全没有先兆的晕倒。这时开门的声音传来,我往门口处看
了看,原来是吴波回来了。

  “hi,林哥,哦,朋海怎么了?”他漫不经心地放下书包,刚想往床上躺
去。“华仔回来了没有?”

  “华哥还没有回来。不过,朋海晕倒了?”

  “不是吧?这小子又没有女朋友,怎么会晕呢?”想不到他在我心情最糟的
时候还在开玩笑。

  我‘哼’了他一声,把陈朋海抱到床上去,然后用很严肃的语气对他说:
“事情很严重,看来要把他送到医院去了。”

  “没有吧,到底怎么了?”

  我把大概讲给他听,然后不知所措地坐在床边,看着陈朋海苍白的脸。

  “那还不快把他送到医院去?”波哥走过来,“我们一起抱他下去吧。”

  我摇了摇头,说:“但是医院问起他晕倒的原因怎么办?难道说是鬼上身
吗?这是迷信,万一警察也介入怎么办?”

  “怕不了这么多了,赶快先救人吧。”

  “恩!”

  医院一直是我最不喜欢的地方之一,当然,我最不喜欢的是警察局。在医院
里,到处都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如果我真要说原因,也许又是迷信。
  我从小就有天眼,经常都看到些不干净的东西,医院是死亡率最高的地方,
所以,我不大敢来。现在陈朋海还在急救室里,我和吴波只好在外面干等着。
波哥象审犯一样审视着我,让我浑身不自在。

  “波哥得了吧,我又不是女人,不要用这么色的眼光看着我,受不了。”

  “你真的见到了马可欣?而且真的只是一个头?”

  “我干吗要骗你。哎,其实我也希望我什么都没有见着。”

  “那,”他站了起来,往急救室看了看,“那我以后还能到学院去么?鬼
啊,我最怕这东西的。”

  “傻蛋,你不一定能看到的啦。不过,我认为,晚上还是不要去的好。”

  他刚要接话,急救室里医生出来了。我和吴波忙迎上去问个长短。医生照例
是一些生命暂时没有危险的话,然后话头一转,问我们道:“他是怎么晕倒的?
晕倒起做过什么没有?”

  我和吴波对视了一眼,都苦笑了起来。我只好对医生说:“他突然就晕倒
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医生,能救回来么?”

  “这我不敢说一定,但现在的问题是,他心率正常,血压正常,甚至我们检
查过他的脑电波,也没有什么异样。也就是说,他完全是正常人一个,他的情况
就象是睡着了一样,只是无论用什么方法也弄不醒,这真是医学上的怪现象啊。
所以我必须知道,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你们都是中大的学生,放心,为了中大
的名誉,无论你们说什么出来,我也会保密的。”

  我再次苦笑,摇了摇头,就算我说了出来,这位用科学来救济病人的医生会
相信吗?

  “我确实是不知道他怎么晕倒的,如果我想起什么再回来告诉你吧。”我向
吴波打了个眼色,一起向医生告别了。
  我和吴波回到宿舍时,立刻感觉不妥。他们宿舍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在那里
吵吵嚷嚷的。我和吴波挤回宿舍里去,一看却傻了眼,两个警察摸样的人正在那
里给黄华录口供,还有一个穿着皮大衣的人坐在陈朋海的电脑前,幽闲地上网。
那两个警察摸样的人看到我们来了,用和不友善的语气对我们说:“这里没什么
好看,滚出去。”吴波是个急性子,那能受这样的气,他一拍床,大声喊道:
“MD,警察了不起啊,我住在这里,要滚也是你们滚吧。”

  “那他呢?”警察似乎想为自己挽留点面子。

  “我叫林韦,不是住这里的,但每天都来,反而你们才是不速之客吧?”我
暗笑道。吴波向我笑了一个,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太过分。

  “林韦?”那个坐在陈朋海电脑前的人重复了一次,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
来。

  这时候我才认真地看着他。他有一米七高,长得十分雄壮,却在胖乎乎的脸
上留满半长不短的胡子。他看着我,眼睛里自然透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神气。
要命的是,在这大热天,他竟然穿着厚厚的皮大衣。

  “你叫林韦?”他看着我,用低沉的声音说。

  “是,怎么,有事?”

  “你小子怎么能对我们科长如此不客气?”那两个警察异口同声地拍着马屁。

  “切。”我不屑地往地上空吐了口水。

  “好,是个人物。”

  “少废话,来这里干什么?”吴波开始不耐烦了。
  那两个警察见我们好象完全没有外面小贩那样怕他们,也不敢如何大声了,
但他们还是为了面子而故意提高了音量:“马可欣失踪了两天,我们是来调查
的。”

  哦,原来警察开始介入了,那事情麻烦多了。我往还在床上躺着的李亨望
去,眼神里满是担忧。这眼神似乎给皮大衣人捕获到,他也往李亨看去。我两都
猛然一震,又相互对望了一眼。

  两个警察给吴波也录了口供后就出去了,那皮大衣人临走时给了我一张名
片,并且说,如果有什么消息,记得通知他。他特别强调了是通知他。

  我拿着名片看了看,上面写着,李邪,精神科科长。

  我不明白李邪那怪人所谓的通知他是什么意思,但是隐约中我似乎感觉到,
他是明白点什么事的。也就是说,他不象一般警察那样肤浅,遇到不能破的案子
就随便处理掉。但是,当然,我依然是不敢相信这些所谓的当官的人。

  我走近李亨床边,很奇怪地看着他。在这么吵的环境中,他竟然还能睡死,
莫非他……

  我不敢多想,忙和吴波黄华两个扶了他起来,用冷水帮他洗脸。可是他依然
沉睡,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陈朋海!”我和吴波几乎是同时喊出来的,李亨和陈朋海的情况是一样
的,那也就是说,即使把他弄到医院去,也是于事无补的,并且还让事情变得更
复杂。现在单是马可欣的事,已经让他们成为众人的饭后谈资了。

  在权衡下,我们决定就让李亨在这里躺着。突然电话响起,是医院来点,要
我过去一趟,因为陈朋海的病情出现了特殊的变化。黄华刚想问到底是什么,我
说,你什么事都可以问吴波,他也知道事情的大概,就一个人跑出去了。
  来到医院,医生忙把我带到陈朋海的病房里去。

  仆一进门,一股臭味就迎面而来,有点象是垃圾站的味道。医生给了我一个
口罩,让我带上。然后和我来到陈朋海床边,翻开盖在上面的被子。

  “什么?”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满个身体都明显地腐烂了,并且
出现了好几个血洞,洞口处虫子爬得满满的。那几个血洞的血慢慢地往外流着,
发出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哎,你走后没多久就开始这样了,我们试着帮他止血和一些急救,却完全
没有用。奇怪的是,他好象还在睡着一样,一点都不感觉到痛苦。”

  “那他,他还能救活吗?”

  “按这样的流血速度,最对活多五分钟。哎,开始的时候我们把一个血洞缝
起来,却立刻出现两个血洞,救不了了。”

  医生话头一转,说:“到底你们隐瞒了什么?”

  我忙说:“没什么,我想起有事做,现在立刻做的。我走了。”

  我回到李亨的宿舍,看着还在沉睡的李亨,猛然下定决心,一定要夜闯文科
楼一趟。我问吴波如何能偷进去,吴波想了好久,也没有办法,他说所有的门都
锁死了的,进不去的。

  我刚叹了口气,一直没说话的黄华说:“我有办法。”

  他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说:“我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不过,在你去之
前,我想告诉你一个我听来的关于人文学院大门的故事。”
  黄华端坐在我面前,象是想起了一些难忘的往事般眼睛很深沉。在我看来,
他一直是很乐观的一个人,学习成绩很好,人缘也很不错。我不忍心看到他这个
样子,于是说:“哎,如果说出来的事会让你伤心,那就算了。”

  黄华摇摇头,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没事的,我只是想起了我姐
姐。”

  “你姐姐?”在我印象中,他并没有提过他有个姐姐的。

  黄华叹了口气,接着说:“恩,我姐姐叫黄静。她……”

  “什么?黄静?”我惊呼了出来。

  “怎么了?你知道我姐姐。”

  “没有没有,只是……恩,怎么说呢。”我犹豫着。

  “哎,你不可能知道的。我姐姐也是中山大学的学生,而且是中文系的。在
八九年的时候,她突然失踪了,到现在依然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所以,我们
都估计她是死了。其实在当年死了很多人,只是学校方面把消息封锁了而已。”

  “哦,哦。”我敷衍着他,我实在不敢说出从日记中看到的所谓“真相”,
因为没有消息,对他而言,总还存在着希望。

  “后来为了找出我姐姐的下落,我也考来了这里。但是我只能暗中查找,终
于在一个月前让我找到了一些眉目。”

  “恩。”我知道他要说正题了。
  “一个月前,我因为学生会的事到院长室找李海淘院长。可是我到院长室的
时候,那里没有一个人在。本来我想等院长回来再说的,可是因为时间和急,而
我需要的资料院长说已经整理好放在办公台里,还说如果他不在,我可以自己去
找。可是我找了许久,依然找不到。正烦恼着,突然发现第一个抽屉里有暗格。
其实我也知道,随便翻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但是急于寻找姐姐失踪真相的我好
奇心特大,于是打开暗格,让我发现里面竟然只放着一本很旧的书。我随意翻动
着,却在书中发现夹着的一张已经发黄的纸条。我看了一眼才知道不知道了,因
为纸条竟然是一个叫李正的人写给院长的。李正在我印象中是我姐姐的同学,所
以我有种预感,他写的一定和当然的事有关,所以我把纸条拿了回来。”

  他站立起来,走向书台,抽出第一个抽屉,把手探到最里面,拿出一张已经
泛黄的十六开的纸条,递了给我。我伸手接过,认真看了起来。

  纸条果然是与八九年发生的事有关,上面是这样写的:

  院长:

  我是中文系的学生,我叫李正。很抱歉打扰了你,但是如果我不写这封信,
我会感到良心不安的。我们文科楼,和马岗顶,永芳堂成三角布局,而那两个地
方皆为中大阴气最盛的地方。

  也许你会说我迷信,但是我必须说的是,一旦文科楼正门打开,则必然加快
阴气的流通。这样必然会发生一些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

  还有,我必须告诉你,张雪和黄静不是失踪,而是死了。在大门流出血的时
候,我看到了她们。她们满身都流着血,在痛苦地看着我,好象是希望我去救她
们。

  经过一个多月的查找,我终于找到了事情的真相,但是还有一些细节没有弄
清楚。我怀疑有人利用文科楼的阴气进行之害人的阴谋,而手法和我学的道家学
有点相象。

  院长,希望你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允许我找个时间和你仔细地探讨。

                       李正
                    八九年十月十五日
  八九年,李正?我心里暗想,不知道这和陈朋海看到的在图书馆找到的日记
是不是同一个人写的。不过无论如何,我都要探一探文科楼的啦。

  我安慰了黄华几句,然后问道:“对了,你有没有办法能潜到文科楼里去
啊?”

  “有。”黄华说:“在文科楼东面的课室,有一张窗户的铁条弯曲了,而且
玻璃窗也关不牢,从那里可以钻进去。”

  “好,我晚上就去探它一探,看看是不是真的这么猛。”

  过没多久,医院打电话来,宣告陈朋海正式死亡,时间为2002年3月27日。
当下我整个人呆在了那里,就昨天还看到他好好地活着,现在就已经不在了。生
命到底是什么回事?人生到底是什么回事?我看着在床上沉睡了整整一天的李
亨,仿佛自己明白了什么,脑海却一片空白。

  吴波大喊一声,然后走向我,拍拍我的肩膀,说:“晚上我和你去。”

  我感激地看着他,然后摇摇头说:“我总算是学过那么点法术,你也许看也
不会看见那些东西,我一个人去就好,要不我怕照顾不了你啊。”然后很无奈地
笑了笑。

  他似乎也明白对付那东西,那怕自己多壮,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只好不甘
心地点了点头。

  晚上十二点,我拿起师父给我的七片铜钱剑和手电筒就出去了。说起这七片
铜钱剑,要说是师父送的,不如说是我顺手牵回来的,不过当时我也不明白,好
象我“牵”出这把剑是师父设下的一个圈套,目的在于什么,我到现在还没弄清
楚。(各位看官,这里也许是我下一篇小说的伏笔哦)
  我按黄华的指示,从东面窗户那里钻了进去,打开手电筒,往大门方向走
去。从大门里面往外看,感觉却没有那么阴森。我站在昨晚看到马可欣把头拔出
的地方,在我后面是走上二楼的楼梯,左面是墙,右面是我来的地方,也就是通
向教室。我运起清心咒,让灵台一片空明。这时,我发现大门每一处地方都充满
着阴气。丝丝阴气向我袭来,刺骨地痛,我不禁向后倒退了一步。

  这时大门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就象被玻璃夹着一般站在大门里,满身都
是血,汩汩地向地面流着。

  我拿出七片金钱剑,摇指着他,在定眼一看。站在那里的血人,竟然是陈朋
海。陈朋海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象是有很多话要跟我说似的。我迎上一步,刚
想开口说话,他的眼睛却大量出血,眼球越来越向外突出。忽然“波”一声,眼
球向外弹了出来。我忙用七片金钱剑一迎,两颗眼珠稳稳地停在剑上。我把剑一
收,让那两颗眼珠和我对视着。很奇怪的是,它们竟然流出了眼泪,而没有了眼
珠的陈朋海双手在胡乱地抓着,但身体却慢慢地腐烂着,白色的脓和红色的血相
间着往我脚下流来。

  “放心,我一定帮你查出真相,为你报仇。”我把暗道。

  “嘿嘿……”身后突然一个女声响起。我忙转身,凭空刺出七片金钱剑,却
什么都没有刺中。在一留意,在上二楼的楼梯转角处一个身影掠过。

  “谁?”我不相信除了我这个带着天目的的人,会有其他人敢晚上来这里。

  “嘿嘿嘿……”那东西只传来阴森的笑声。似乎在刻意地引我到那里去。

  “哼。”我闷哼一声,跟着那方向跃去。反正我为了查出真相,什么危险都
不能畏惧了。
  走上楼梯,那人影又一闪不见了。我急忙往前追去,突然感觉后面有脚步
声,一转头,却又什么都没有。这不是愚弄我吗?我忙念起清心咒,周围环境象
自动引到我脑海中一样,让我一览无遗,连蚂蚁爬动的逃不过耳朵。这时,连续
的嘿嘿笑声不断涌进耳朵,从感应中我知道,那是从四楼的院长室传来。不过奇
怪,刚才那人影还在二楼,怎么突然就跑到四楼了?不过那人影似乎对我并没有
恶意,还象是要帮助我似的。不过管不了这么多了,能查到多一点就多一点,刚
才陈朋海那吓人的场面还让我心有余悸,我开始对自己失去信心,越来越害怕这
事背后隐藏的可怕真相。

  我顺着楼梯蹑手蹑脚地走上四楼,发现院长室门口隐约透出一丝灯光。我慢
慢走过去,手中的七片金钱剑出现了一丝难以发觉的战抖。

  院长室门口虚掩着,我慢慢把门口打开一点,里面的声音更清楚地传到耳朵
中来。那恐怖的笑声,象是从地狱中传来一般,很干涅,仿佛没有人的水龙头那
样吼吼地响。到底会是谁呢?会是刚才那人影吗?

  我再把门打开了一点,看到里面办公台前有个人站着。他双手好象在办公台
上挖着什么,由于他背对着我,也遮挡住了台面,让我看不清楚台上是什么。不
过,从台面上不断流动的液体,虽然顺着台脚而下,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却也象
自动进入我耳朵一般,让我知道这种液体很粘稠。

  “血?”我暗想。

  过了一分钟左右,那人突然停止了动作,只呆呆地看着台面。到底他葫芦里
买的是什么药呢?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闯进去看个究竟,不过这人并没有任何
阴气发出,那也就是说,他是地地道道的人类。
  我正犹豫着,那人转过身来,我忙往旁边一躲,以为他就要出来了。过了几
分钟,里面依然没有动静,我再一次探头进去。

  “啊?是院长,李海淘?”我心中暗暗吃惊。虽然我没有真正和他接触过,
不过听中文系的同学讲起过他。从他们的说话中可以知道,李海淘是个很不错的
教授,几乎得到所有学生的尊敬。

  不过,现在的他有点怪异,头发很凌乱,两眼苍白,嘴角上还滴着血液。
他招牌的白色风衣如今却变成了血衣,仿佛他是从地狱里来的使者一般。

  我见他神情呆滞地看着左边的墙,象是看什么看入了迷。左边的墙刚好能从
门缝里看到,可是我仔细观察下,依然看不出那里到底有什么。于是我把门再推
开了一点,整个办公台就印入我的眼帘。

  “哇~~~~”我几乎要吐了出来。台上竟然是失踪的马可欣,然而现在却死得
如此之惨。她的头部垂在台边,身体自喉咙以下却被完全地裂开,直到肚脐。胸
骨向上翘起,有几根还断开了,心脏挂在断骨上,还轻微地跳着。肠子被裂开的
肚皮挡着,流向唯一的出口,马可欣的下体,发出“滋滋”声。

  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这一切都是李海淘干的吗?这下我出奇的愤怒了,想
不到平时的道貌岸然,居然是幕后杀手,而且还如此变态。我刚想闯进去,院长
却大喊一声:“天啊!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然后夺门而出。出于自然反应,
我往旁边一躲,院长象发疯了一样跑向楼下。

  我看着院长消失在楼梯间,再往房里看了一眼,暗地里下了决心,刚想迈开
脚步赶上去,这时身后又响起了一声很轻的叹息。
  我看着院长消失在楼梯间,再往房里看了一眼,暗地里下了决心,刚想迈开
脚步赶上去,这时身后又响起了一声很轻的叹息。

  “哎……”声音中仿佛带着无限的伤感。

  这次我没有立刻转身,或者说,我对发出这声音的东西生出了感应,觉得她
没有伤害我的意图。

  我就这样背对着她,手中的七片铜钱剑横握着,说道:“姑娘在这个时候会
出现在这里,想必不是人类吧?”

  她低声地笑了起来,然后还是用满是伤感的声音答到:“那你觉得我是什
么?”这声音虽然让听者同情,却夹杂着一股强大的阴气,扫向我背后。

  我倒吸了一口气,说道:“你是鬼?”

  她也没有反驳什么,只叹道:“是人是鬼,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在一征,从她的叹息声音出现后,我就一直寻找转身的机会,可是她的回
答却让我无从着手。

  “既然你已经死了,为什么不寻找投胎的机会?即使你有什么冤气,也可以
随六道轮回而化解啊。”

  “不是我不想轮回,是地狱不肯收我啊。”她幽幽地说。

  “啊!”我借机转身,却见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子站在那里。她脸上不断地流
着血,让我看不清她的样子。

  她突然阴气大盛,右手一举,手中射出一股血箭。
  鬼和人果然不同,动手前完全没有先兆,我暗吃一惊,急往旁边躲开,还是
慢了一步,右手已经被血沾上。血象是有生命一般,从毛孔中钻进体内。我突然
感到心里一寒,也顾不上其他,忙跑向楼下,跌跌撞撞中走向我爬进来的那课
室。

  女鬼凄厉的笑声在整个人文学院里环绕,我忙加快脚步,心中寒冷的感觉越
来越盛,到了让我几乎窒息的地步。我顾不上害怕,忙从窗户爬出去。

  我刚爬到一半,右手一痛,似乎完全没有了知觉,右半身重心一失,整个人摔
了下去,直摔得我魂飞魄散。我再也顾不上什么,忙往外跑了十来步,突然右脚
也失去了知觉,再一次跌倒在地。
 
  这时我借着月色看看自己的右手,发现刚才神秘女鬼的血象有了生命一般,一
部分不断往旁散开,另一部分不断入渗到毛孔中。被入渗的身体开始变肿,毛孔
变大,并开始流出血来。
 
  “血咒?”难道这就是血咒?张雪,黄静,还有陈朋海都是这样死的?我越想
越害怕,还记得师父在我下山的时候就说我机智有余,而法力不足,不要乱插足
尘世事,哎,看来师父那时是未卜先知啊。
 
  我看着那股鬼血慢慢地向上移动,已经快到我脖子,一急之下,忙用左手去拨
。手指刚碰到鬼血,鬼血先是向四周散开,然后急涌到左手来。那瞬间的突然增
大速度的鬼血爬到左手手肘后又慢了下来。哎,看来我是死定了。

  在我正绝望时,突然一把声音从身后传来,“别说话,吃了它。”这时我仅能
扭动脖子,却看不见他的样子,只觉得声音很熟。他把一颗药丸般的物体放到我
嘴边,我再不犹豫,一张口就把它吞掉。
 
  他在我身后再一次说话了,“很象,真的很象。”
 
  “什么?”药丸进口,马上让我感觉整个口腔都麻木了,这麻木不断往外扩散
出去,所以我根本就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啊?是你,李邪。”这家伙竟然是中午见到的那个警察。
 
  “恩,我今天看见你的时候就为之震惊。”他说。
 
  “到底是什么?”我的手开始可以移动了,这药丸还真有效,那李亨……
 
  “你长得很象我哥哥,李正。”
  
  “李正!”那不就是八九年查到了某些真相的师兄吗?
 
  “他是你哥哥?”我失声道。
  
  “啊?你认识我哥哥?”
 
  “这……这要怎么说呢。反正我大概知道,他现在在那里,我有很多问题要问
他。”
  
  “哈哈,如果我慢来一步,你就可以见到他了。”他大笑一声后,神色变得暗
淡起来。
 
  “死……对不起。”
 
  “……”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我想打破这沉默的尴尬。
  
  “因为我今天发现你看李亨时候的眼神,似乎你也发现了他的不妥。所以我大
概推断,你是个会法术的。如果真是如此,那你必然会夜探文科楼。”

  哦,原来如此。糟,如果李亨也中了血咒,那就危险了。我忙对李邪说:“
刚才那药丸还有吗?我要救李亨啊。”
 
  “还有两颗,都给你拿着吧。”他从口袋里再掏出两颗药丸。我用手接了过来
,认真的看了看。其实这药丸似乎很普通,只不过比一般的药丸要黑些而已。 

  “这是?”我有点好奇。
 
  “我哥哥的骨灰。”他淡淡地说。
  我看到李邪暗淡的神色,知道已经钩起他的伤心回忆,刚想张口道歉,怎么
知道他却扬扬手,说道:“你今晚夜探文科楼,见到了什么?”

  “我先是见到了陈朋海……他很恐怖地死在大门玻璃里,死前,眼睛还直直
地看着我,想是想我帮他什么似的。”

  “恩,他是不是满身流血?”李邪问。

  “是啊,你,你怎么知道?”我越来越觉得这李邪不是碰巧被卷进这件事来
的。

  “恩,果然一样。还见到什么?”

  “后来我被不知名的黑影引到院长室去,却让我发现院长竟然在,呕……,
竟然在肢解马可欣。”

  “恩,后面的我替你说了,然后院长说了句‘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就跑了
出去,你刚想追上去却发现身后有个女人。于是你转身看她,却被她的血箭所
伤,对吗?”

  “恩?没错,你说的都没错。”我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因为他知道的太多
了,就象夜探文科楼的不是我而是他一般。

  “哈哈,不用这样看着我,是不是因为我好象身临其境一般?”

  “恩?”我再一次看了看李邪,虽然他救了我,但是到现在为止,我只知道
他是个警察,其他一无所知。

  他认真地看了看我,然后说道:“真的很象,我知道你一定是我哥哥派回来
的。好吧,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哥哥李正,是八八年考上中大中文系的,我可以
这么说,他是个很优秀的人,很得女孩子的欢心。但是我哥哥从来不谈恋爱,因
为他觉得世间女子都很肤浅。可是,他的魅力却让他不断地惹上麻烦,一上大学
就让几个人爱上了。其中一个就是叫单凉的女人。”

  “什么?单凉?”我惊讶了,看来事情远非我想象的这般简单。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继续说道:“哈哈,果然是个非凡的人,知道的比
我想象中还要多。那你一定知道张雪和黄华了吧?”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停了下来,突然抬头看了看天空,说:“如果世间没有了爱情,那也许我
们都会活得容易很多。”顿了顿,转身看着我说:“没被吓着吧?我这人不太适
合感情,现在居然学人多愁善感了。不过,我哥哥就是因为爱情而死的。”

  “那……”

  他打断了我的说话,继续说道:“也许你会有点纳闷,但是我必须说明白一
点,那就是,张雪,单凉,还有黄静是同一个宿舍的,但是她们都同时爱上了我
哥哥。因为是同一个班的,我哥哥也就没有象避忌其他人那样避忌她们,后来,
更在深一步接触下,爱上了黄静。”

  “啊?这不可能。”我说道。

  “哦,为什么?”我只好把我看到的陈朋海在图书馆看到的日记告诉李邪。
他想了想,肯定了那日记是李正所写的,“因为,”他说,“我哥哥从不把感情
写出来,所以在他笔下,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恩,好吧,那你说下去。”
  “可是我哥哥也从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啊,所以就不懂得如何去表达。直到
后来的一天,张雪失踪了。”

  “恩,从他的日记可以看出,这个张雪应该是中了血咒而死的。”

  “没错,我哥哥和我一样,从小就有所谓的鬼眼,对道法也很有兴趣,因此
我们常偷偷地讨论神鬼这东西。从他给我的来信中我可以看出,他有点怀疑是单
凉干的,因为哥哥看出单凉其实是有法力的。”

  “那再过了一天,连黄静也不见了,所以你哥哥就怀疑上了单凉?”

  “没错,可是这一步失误,却让我哥哥失去了生命?”

  “什么?失误?”

  “对,真正的凶手,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黄静。”他说出这个名字时,
竟然露出了让人心寒的杀气。

  我从没有看到过一个人的杀气可以这么地重,心中竟然也泛起不寒而栗的感
觉。

  过了良久,他才吁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哥哥给我的最后一封信说,为了
找到真相,他夜探了文科楼,至于发生什么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一呆,半响才反应过来,说道:“不会和我今晚发生的一模一样吧?”

  “没错,简直象是历史在重演。不过我哥哥那晚看到死在大门的人不同了而
已。”

  “是谁?”

  “单凉。”

  “单凉?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李正日记中提到的几个女人应该都死了啊?”

  “哈哈……”他突然很悲凉地笑了,说:“所以我说,这世界上最毒的,就
是TMD女人。因为我哥哥在最后认出了神秘女鬼,她就是黄静。”
  真的是黄静?我心中暗想,她是黄华的姐姐啊,听黄华的语气,似乎黄静也
是冤死的啊?可能是朋友这两个字在我心中做怪,我竟然责问起李邪来了:“这
不可能吧?黄静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就是个谜了,我哥哥在信中也没提到。但是他却真真实实地看到了黄
静,我不相信我哥哥会在莫菱两可的情况下枉自判断。”

  恩,李邪对李正的崇拜简直到了盲目的地步,不过如果那李正真的是这么优
秀的人,那他说的也不为过。不过我再想深一层,发现李邪的话中有一个很大的
破绽。

  “李邪,你刚才说十二年前李正发生的事和我今晚发生的很象,那他是不是
也应该中了血咒?”

  “没错,但是我哥哥凭自己的努力,虽然没能活过来,但是却把血咒记忆到
骨子里去,所以我才能造出这三颗药丸。”

  “还有,为什么黄静要杀死你哥哥,按理说她爱着你哥哥,就不会伤害他的呀?”

  李邪摇了摇头,说:“这也算是一个谜吧,女人就他奶奶的难猜透。”

  “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为什么院长会肢解人呢?而更奇怪的是,院长肢解
的人是我看到了的死了的人。”

  “那你看到了谁?”

  “马可欣。”然后我把我昨天晚上看到的事告诉了他。

 “那你知道我哥哥当年见到了谁被肢解吗?”

  我想了想,“莫非是张雪?”
  他刚想答话,一把声音从我两身后传来。

  “你们想知道的事,为什么不问我?”

  我和李邪大惊,急向后看去。

  一个身影从黑暗处慢慢走了过来,身形在月光下现了出来,身上还时不时地
滴着血。我刚想说话,李邪先一步站在了我面前,暗示我还未完全恢复,什么事
都由他先挡着。

  李邪对着那人影说道:“哼,你是人是鬼?”

  那人在月色刚好被挡住的地方站了下来,幽幽说道:“我还能算是人吗?哈
哈,我还能算是人吗?”

  “恩?”声音很熟悉,莫非是……

  我向前一步,站在了李邪旁边,对着那人说:“你是不是李海淘院长。”

  那人苦笑一声,继续向我们走过来,惨白的月光照在他脸上,显得诡异非
常。他在距离我们一米处站定,然后沉默地看着我们。

  由于刚才我在院长室看到的恐怖一幕,我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脱口而出
道:“马可欣,你为什么会把马可欣……”

  他怔怔地看着我的脸,仿佛在审视着我,想从我脸上找到什么。李邪暗暗拉
着我的手,身体微微挡在我身前。

  终于院长吁了一口气,说道:“真的很象,如果不是那晚我亲眼看到李正的
死,还真怀疑你就是他了。”

  “哼,我哥哥的事你少管。”李邪对这院长并不友善。

  “哦,你是李正的弟弟?好,好,好……”他连说了几个好后,左手从口袋
里拿出了一把小刀。李邪一把把我拉向后,右手暗握住挎在腰间的手枪。
  院长见我们这般反应,大声地笑了起来,说道:“哈哈,想不到我竟然会沦
落到让人象怕恶魔般怕我,报应啊。”他左手握住小刀,向我们跨来了一步,继
续说:“我已经无法忍受了,但是在我告诉你们真相前,能否答应我一个要
求?”

  李邪哼了一声,说道:“对你这种人,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哦,是吗?”院长整个人一沉,颓然倒下。

  我不忍心看到他这样,虽然从心里我就讨厌他,于是向他说:“你先说吧,
我们不可能还没知道你要求的是什么事就答应的。”

  他听到我这样说,知道还有希望,马上站了起来,说道:“好,我先告诉你
们当年发生的事。”

  他又向我们走前了一步,说道:“当年的事,可以说是我一个人的错,哎。
一九八八年,我刚好考到了博士头衔,被分到中文系当教师。千错万错,都是错
在我的色心,我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学生,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黄静。”

  “什么?又是黄静?”

  院长对我苦笑了一下,说道:“爱上了她,就已经是很不应该了,可我还贪
心地想占有她。本来我也只是想而已,但是很多时候情不自禁,我就写了下来。
八九年九月一日,我在办公室忙写报告,写着写着,想起了黄静,竟然把报告写
成了情书。”

  “事有凑巧,刚好单凉来问我关于论文写作的问题。可我太沉迷于自己的想
象,居然不知道她来到了身边。单凉知道我爱上黄静后,竟然说她会帮我追黄
静,还向我保证黄静也是爱我的。当然,我也感到这事有点不妥,可是理智被
冲动所淹没,于是我和她合作了起来。”

  院长说到这里,又向我们走近了一小步。
  “九月三号,张雪突然失踪了。”院长说到这里,看了看我们,解释到:
“张雪,单凉,还有黄静是同一个宿舍的学生。”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其实
从李正留下的日记里,我已经知道了这事,现在院长讲的和日记吻合,说明他并
没有说谎,至少到现在而言还没有。

  “那时我也没有任何心情去理会这事,因为单凉说,黄静答应九月五号晚上
与我约会。我已经被这消息冲昏了脑袋,根本就没去考虑单凉的话的可信度,
哎,错误就这样酿成了。”

  院长左手的小刀在月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不时闪到我脸上,一种不安的
感觉涌上心头。

  院长说到这里,并没有急于说下去。他站在距离我不到半米的地方,脸上竟
然现出不可思议的笑容。我心里一寒,忙向后退了一步。

  院长看到我的反应,不好意思地说:"哎,吓着你了,我真是个魔鬼,虽然
我知道我不该爱上黄静,可是想起那天晚上,心里还是忍不住甜蜜起来。"

  听到这话,我几乎恶心到想吐,也终于开始真正明白到,院长到底是个什么
样的人,所以,我开始后悔刚才的心软了。

  院长也没有理会到我脸色的变化,继续说道:"九月四号那天晚上,办公室
的同事都走了,而我借故留了下来。我始终不大相信黄静会爱上我,但是只要有
一点希望,那怕要我负上不道德的罪名,我也会和她在一起的。"

  我和李邪对望了一眼,神色都很复杂。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说真
的,我还真摸不透。

  "果然到了十点,传来了敲门声。我急忙迎了过去,打开门,果然是黄静和
单凉。那时,我激动地把他们接进办公室,正要开口说话,单凉就借口出去了。
不过,她的出去,正是我那时希望的。"

  这下事情的真相应该开始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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